原来,村庄的天空和大地、阳光和流水,以及门前栅栏墙下倒牵牛和芨芨草都会走过夏天,而那些蟋蟀们还在深情地吟唱吗?
我知道,夏天花开得多么真实,一瓣一瓣打开飞翔的愿望,顺着它们芳香的语言铺开的小路,像行走在乡野上纯朴的村妹,丈量从肉体的灵魂再度回到肉体,到底有多长的路程。
牛打喷嚏,天就下雨。我们是一群牛犊,在父母的手掌里反刍粮食的滋味。
一捆捆麦子,让父亲的背驼了,母亲的腰弯了。麦捆放在麦场上,就像一座山峁镇住了村庄,和村庄里的鸡鸣狗吠。
屋后那几棵成了精的老杏树,仍把黄里透红的脸膛,一会儿浮现,又一会儿遮掩。于是,玉米收敛害羞的红缨,夏末秋初,高高大大地学做怀孕的媳妇。
于是,一捧泥香,在阳光的照临下,以逼人的亮泽触动我们痴热的内心。
狗尾草依旧在张望;打碗花贴地低飞;牛羊从草莽里抬起头;一只粉蝶,在花蕊中甜蜜地睡去;那途经夏夜的月亮,就迷失在村庄潺潺流淌的小河和无名花草的香气,悄然停留在老槐树枝,像一滴滴被绿叶过滤的星露,淡淡隐去……
村庄遍地鸟语,越过茁壮的农事。那些死里逃生的花朵在刀锋上完成了季节的嬗变,果实的萤光,以舞蹈的形式,迎迓另一个季节的颂歌。
假若把田野做舞台,那翩翩起舞的玉米和蒿草,是最灵巧的伴舞。此时站在父亲的身边,手握镰刀和锄头,我亲切地感受一种金属碰撞的古老歌谣。
母亲围裙上的炊烟,永远比高悬天空的星辰更具美感。不知是那碗粗糙的苦荞饭,还是母亲手掌上的硬茧,将谁的心深深地刺伤?
凝望村庄的深处,大片的高粱地已扮成新娘,让人的心湿润,并充满了想象和向往……
其实,夏天不是新娘,却穿锦衣戴银簪,而且这样的色泽和风姿还将加深或淡去。
走过夏天,我忽然想起有什么该带进秋天,有什么不该丢在夏天……
然后在白露为霜的早晨,如何能把一泓荻花送回深秋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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