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历一夜狂风雨,万树桐花一夜开。
清晨,夹着丝丝寒风,一个不经意间的一瞥,你满树的淡紫色花儿终于开了,开在这个不同凡响的春天,开在这个苦熬着干旱的季节,这个断魂儿似的早晨。
印象中的你,总比这开的还要早一些,大概是桃花梨花的繁华过后,开在那万紫千红的泪雨过后,你总是开得那么出奇,那么无声,似乎总想给刚经历过失落的人们,开一个满树的脆响。
记忆中的你,好像不是我们的国有品种。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改革开放的初期,你从外地引进在我们的家乡一试种,便获得了巨大成功。春天,一个个破土而出的嫩芽,一夜间就足以长高一尺,那巨大的生命力,多像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没多少天两丈多高的小树林便蔚然成风,我们穿梭其中,顶一片硕大的叶子当伞,拾一个干枯的叶杆当烟。
没多少年功夫,田间地头,沟沿河边便站满了你的身影,浓郁的树冠中,有鸟儿在歌唱,粗大的树干下,有老农在乘凉,他们谈论着一年的好收成,喜悦的心情一如那满树的叶子,发出欢快的笑声。
在庭院也少不了你的影子,淡紫色的花儿总会出奇不意的给春天的灰色天空,像挂上了串串银铃,摇醒憋屈了一个冬天的梦,于是你的喜悦和甜甜的笑声,就像你不羁的花瓣激励着夹杂在中间的一两颗榆树杨树的影,吐绿发芽。
不知道为何农家院里还总会有一两颗杨树或榆树,或许是温饱过后的人们还没有忘记曾经的痛,或许是小有幸福的生活里,还留有一些不了的情。
就说我家的那棵榆树吧,沧桑的岁月嵌进他一道道枯褐色的裂痕,每一道裂痕仿佛就是一个个古老的年轮,古老的用手一掰,就会露出一道道伤疤。
然而老树不已,毅然吐绿。
一如我记忆中小时候的春天,每年等榆树长出了嫩芽,我们就会爬上它的身影,把憋盼了一个冬天的希望尽情释放在春的怀里,释放在它赐予的手上,我们不仅摘下它香甜的榆钱拿来充饥,还看到它多像我们苍老的母亲,佝偻的身躯总会给我们带来一线线希望。
今天,我们不再挨饿了,看着引进的泡桐树焕发出勃勃生机!但总有一些问题缠绕着我,因为“引进”我们不再挨饿,因为泡桐树的勃勃生机我们脱掉了贫穷的帽子。可是一些新的问题,比如说这个春天迟迟开来的花儿,比如说今年的干旱,比如说……总之一些不尽人意的问题时时刻刻困扰着我。
一日我终于忍受不了困扰的折磨,骑车赶往一个古老的城市,一个承载着两千年思想和梦想的城市——曲阜,渴望寻找一片心灵的圣地。
我尽量避开烦嚣的大道,避开一切与金钱有关的人和事及其忙碌的身影。
这是多么熟悉的乡间小路,曾多少次倘徉其间,看着路旁高大的杨树及其夹杂着还有半树花儿的泡桐,看着一簇簇悬挂在树梢上的谷食芒(杨树上的花,可食),那红色的低垂着的花穗不仅灿然了一树,还摇红了一路。我的心不禁激动起来,仿佛又回到儿时帮母亲捡拾谷食芒的时候。
老远看到有妇女在捡拾谷食芒,我也下了车心却凉了半截。我步行了好一段路,才找到了一块洁净地,一块没有白色熟料泡沫的污染,没有建筑垃圾的倾倒,没有生活垃圾恶臭的洁净地,等拾起一穗鲜嫩的谷食芒填在嘴里的时候,才勉强感觉到那份沁腹的香甜,已成了回忆,成了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的记忆。
那时生活虽然清苦,可有着母亲的护佑,虽没有过多的与金钱相关的影儿,可通过母亲的捡捡补补也总能填补些家的温暖,母亲总说“守着月明待花开,日子总会有一些法儿渡过”,我大概能听懂她说的意思,就像每年的春天,不管经历过刮风下雨还是下雪,到时间都会长出像铃铛似的泡桐花儿去摇醒村落里的榆钱,摇醒夹杂在房前屋后的谷食芒,摇醒村落外田野里的野菜,那时虽没有过多的粮食,可有这些毫无污染的天然食品填补一下空白,日子倒也算过得去,也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可现在我不仅为今天的环境惜吁哀叹,更感觉到身背着一些金钱的压力艰难地穿行在这个古老的城市,试图隐落在没一个角落,抚摸那些柏树的沧桑,还有那庙宇里的每一块砖瓦,使自己心情能够好起来。我诵读着半城的碑文和一城的思想,却感到了更加的迷茫,不知道自己生活在古老还是现在,哪一个更好。
忽然一处的场景让我悸动,墙根下一树泡桐的花虽然落了大半,紫色的残蕊逃脱不了香消玉损的事实被踩在脚下,可几位农村大嫂蹲坐在墙角根兜售着一袋袋鲜嫩的谷食芒,却引来了好多位城市老人的围购和欢快的笑声,她们斑斑银发虽和着这落花有着些许的伤景,但她们雍容华贵的身段和红润的面颊我想她们是不应该缺少美食吧,为何对这些野疏依然情有独忠。
这种久违了的笑声我发现竟有几位老人眼角闪动着泪花,她们似乎把这种久违了的幸福已经渲染成天边的霞,仿佛是灿烂了这个季节,又好像灿烂了泡桐花开的每一个春天。
不过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鲜嫩的谷食芒,竟然捡拾在垃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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