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多山,多为绿树掩蔽,茂林修竹,一年四季焕发着勃然的生机。山脚河流潺潺,山间溪水哗啦,人们的房屋多依山傍水而建,一派别致的田园风光。或山岭上,或山洼里,旧式的木房俨然而立,间或也有土家吊脚楼夹杂其间,充满着古朴灵动的诗意。还有新修的小洋房,在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格外引人注目。
四月,故乡的杜鹃花开了。红的,粉的,白的……一串串,一簇簇,压在枝头,蓬勃了春光。寂寞的山里,花潮涌动,红似火焰,粉如云霞,白若飘雪。山岭土坡,田间地头,火树银花,生机盎然。不过,最惹眼的还是要数杜鹃花,我们那儿俗称“映山红”,因为我们这儿的杜鹃花,大多为红色,只有极少数是粉白色或淡紫色的。当花儿蓬勃开放的时候,漫山遍野,一片火红,似燃烧的云霞,又似千万支高擎的熊熊燃烧的火炬。醉人的春色呀,因了这树树的杜鹃花而格外抢眼,赏心悦目。
小时候放学回家,看到路边盛开的杜鹃花,便摘下几枝,养在花瓶里。杜鹃花状似喇叭,仰天长啸,唱出诱人的曲子,似红色的旋风,引来蜂蝶群舞,热闹非凡;又如倒悬的铃铛,在风中摇曳,敲出泠泠之音;更犹若身披锦锻的女子,翩翩起舞,条条花蕊,就是纤纤的素手,玉指直指苍穹。小孩子们会把杜鹃花采摘下来,取其花冠,塞里嘴里,轻轻一嚼,真是怡人的清甜呀,丝丝缠绕舌尖,唇齿留香,久而不绝。杜鹃花树密密匝匝地生长着,很少有高大挺拔的,而多是虬枝蜿蜒,似乡间纤巧的女子,窈窕生姿。
杜鹃是盆栽的尤物,得到许多盆景爱好者的青睐。起初,我只从一本《花木盆景》杂志上看到那一盆盆千姿百态的杜鹃花,大放异彩。当我来到故乡的杜鹃林时,才真切地感受到,那些被当作装饰品而呈现出各种形态的杜鹃盆景,其实是一种生命的扭曲。它们的生长是畸形的,不完美的,也许正是因了这种痛苦的嬗变,才成就了它的观赏性,具有了人们主观所要求的审美价值。但在我看来,杜鹃花的内心应该是极痛苦的,谁愿意把自己的病态拿出来让别人欣赏呢?
故乡的杜鹃花也常常被人们挖走,卖进城去,经过修剪培植,甚至根据个人的好恶,加以酷刑般的整型。它们因此身价倍增,堂而皇之地走进私人的豪宅庭院,与假山池塘为伍。清晨,没有鸟儿啼鸣,更无法享受到“杜鹃枝上杜鹃啼”的惬意,夜晚没有蛐蛐的长吟,也不会有蝉儿饮着清露,在身旁栖息,相依相伴。“高处不胜寒”呀!也许,此刻的杜鹃花并不快乐,内心充溢着难以忍受的孤独与落寞。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古代深宫里的佳丽美眉,她们与民间的女子相比虽然地位尊卑有天壤之别,但又有谁明白她们内心的痛楚。人非花,花如人呀!只有自然地生长,随着季花变幻而开花,而凋零,而化作尘土,不必考虑去他人的眼色与好恶,那一份内心的充实与悠然自得,才是最洒脱,最纯美,也最自由的呀!
每年春天,故乡的杜鹃花依然风风火火地开放,无拘无束。它们从不孤芳自赏,而是极尽生命的全部,向人们展示自己最纯朴自然的美。
※本文作者:周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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