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爸和妈是很相爱的,所以生出的我是温和的,不是桀骜不驯的偏激的。我很温和也很敏感。妈妈习惯了被爸爸疼爱,却不习惯如何给予别人疼爱,比如我。奇怪的是,我和妈妈的关系并不坏。像姐妹而不像母女。
妈妈是金牛座而我是狮子座。我和她总是争论。妈妈的嘴很厉害,可以损人于无形中。我得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为此而时常懊恼,但也在她的熏陶下有些争论的经验了。是争论而不是吵架。不过多数时候,我总是很无辜。我总是被妈妈说得没了理然后在一旁无辜地又哭又笑,不出眼泪的哭,带哭腔的笑。之后我就虔诚地祷告:上帝,请赐予我真理!总有天会驳倒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在高三时时常唤她“恶毒的女人”。头几次她有些抵制,说,哪有女儿这样称呼母亲的?可是她后来慢慢接受了。我于是在她每天早上叫我起床残忍地让我离开温暖的被窝去上学时唤她“恶毒的女人”。她也总是笑。
高考完去了北京后,妈妈娇嗔地向爸爸告状说我唤她“恶毒的女人”。爸爸只拍了拍我的头,说:以后不要这样无礼了,哦。我没答应,继续唤妈妈“恶毒的女人”。不过在外人面前,我还是乖巧地唤她“妈妈”。每到这时,她会笑得格外灿烂。然而现在,我都没有机会唤她“恶毒的女人”,我不忍心在仅有的几十分钟的电话里唤她“恶毒的女人”,让她微微生一些气。
我和妈妈生得很像。一次去三姨家,老远的,站在门口的三姨丈夫的弟弟便大声喊道:嫂子,快,你姐来了!呵呵,这多好啊,我可以偶尔扮演一下妈妈的角色,偶尔在三姨心中树立一下伶牙俐齿的形象,然后引起一场经认证后温暖的小笑话。
妈妈几乎很少用语重心长的样子跟我讲话,总是或者笑或者不经意。妈妈有些自私,每每有人触犯了我们家的利益时,她会很生气。我什么事都跟她讲,包括我之前一直喜欢的lt。所以我对于她很透明。我没有很多的零花钱。每逢圣诞元旦期间我只有管她要钱买礼物送人。她很小气,总盘问我要送给谁。我一一跟她讲明。她在做了一翻很正式的评论之后还是会给我钱,并叮嘱要买物美价廉的。我买的东西除了书无非是围巾手套之类很传统的东西。妈妈从不担心我会乱花钱的,这是我引以自豪的地方。她相信我。不过,给寺芜买东西时,妈妈给钱都特别爽快。因为寺芜送了我一千颗幸运星。一颗颗亲手叠起的,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妈妈也很感动,并从此记下了这个叫寺芜的小女孩子。
来南昌时我将那一千颗幸运星带上了。因为妈妈叮嘱我要一辈子珍藏这份礼物。我含着泪点头。其实妈妈也为我叠了365颗幸运星,那是在初三时为祝愿我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而叠的。愿望实现了,我考上了最好的高中。妈妈说实现以后那堆幸运星就没什么力量了,可我还是固执地把它们带来了。寺芜的那一千颗是祝愿我考上理想大学的,可惜没有。妈妈说它们应该有更伟大的力量,但不是实现在高考上。
那一千颗幸运星装在一个好看的塑料袋里。本来寺芜送我时是用精致的玻璃瓶装的。可是从北京到南昌,一路颠簸会将它弄坏。它们有很好看的颜色。明亮但不刺眼的黄,忧伤而适度的蓝,还有让人开心的浅绿色。每次打开,眼前就会升腾起寺芜单纯得层层叠叠的心,还有,妈妈的叮嘱。
妈妈几乎没有朋友。读高三时和她和弟弟住在仙桃租的一间私人的房子里。她几乎不出门,除了买菜。有人邀请她下去打麻将,她也是推辞。有一次她去了,赢了。这让邻居的大婶们很不快。以后也有人上来相邀,她却再没去过。
我跟她提到我最好的朋友圆子。问她为什么没有朋友。她一脸黯然。她跟我讲起她小时侯的故事。她说她在小学时有个很好的朋友。有一次作文比赛,妈妈拿了个甲等,还得了个大红花。而她的朋友却只拿了个丙等,到后台(颁降是在一个破旧的小礼堂)和其他人说妈妈的不是。妈妈听到后很伤心,却还是强挂上笑容与她们搭话。那个所谓的好朋友居然话也不说扬长而去。从此妈妈便没有朋友了。我很难过。我想起她之前很得意地跟我讲她十七八岁时的辉煌。那时她和大姨妈都是全村有名的才女。大姨妈写得一手好字。妈妈会画画,画了张很逼真的毛主席的头像,让全村人都惊讶不已。妈妈也很会唱歌。两年后她用破旧老式的三洋录下的她唱的《上海滩》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也让她刚刚嫁过来的爸爸所在的村子大吃一惊。那个时候,妈妈是多么快乐!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个“恶毒的女人”。
妈妈,寒假回北京后,我还唤你“恶毒的女人”你说好吗?我们一起到王府井最便宜的饰品店去买好多石制的手链你说好吗?可是我怕你会有些微微的生气,怕你会很忙,无暇顾及我小小的愿望。
※本文作者:楼上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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