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珍藏的这一副拐杖,铝合金材质,精致、轻巧。要说起来,除却它来自异域意大利之外,与其他的拐杖相比并无“特别”之处。但对于我来说,它却蕴含着一份“特别”的纪念意义,隐藏着一段我们远洋海员血泪交织的小故事。
1992年,我在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散货运输有限公司(原天津远洋运输公司)的“衡山”轮电台工作,随船跑中——非航线,运送中国大米到西非塞拉利昂的首都海港——弗里敦。
奉中远总公司调度电令,我轮在弗里敦卸空后,须在原地装载若干空集装箱去意大利的热那亚港。为公司节省海外港口使费,这些空箱由我们船员自己动手绑扎加固,以免在航行中遇大风大浪时货箱移位造成不堪设想的损失。
在参加这次甲板部的绑扎过程中,由于长长的铝梯脚打滑,我不慎连梯带人一下子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我爬不起来了,躺在甲板上直哼哼。右手臂蹭破了一长溜的皮肉,鲜血直流;右脚踝骨骨折了,又麻又痛,痛得我呲牙咧嘴,揪心撕肺。汗珠像黄豆似地滚出来,泪珠也在眼眶里涌出来了。
闻讯,汪满明船长当即联系船舶代理叫来了一辆救护车。身材魁梧的机工长丁世昌同志不辞辛苦把我背上背下。汪船长和老丁他们一直把我护送到弗里敦医院。急诊室的白人大夫和黑人护士立即为我拍片检查,推拿复位,然后上石膏固定。只听白人大夫说:“基本上就这样了!其实,你们中国的骨伤科方面的医疗技术是世界一流的!”
这白人大夫的一番话,似乎提醒了我们什么。汪船长问我:“主任,我们权衡一下,看该怎么办最合适。你是想乘飞机回国治伤,还是回船养伤?我的意见,无论是从公司角度考虑,或是我们派船员陪护你回国,包括选择最合适的康复手段,目前这个局面,我认为你留船康复该是首选。我们可以从医院准备一些骨伤敷药带回船。到了意大利,你还可以继续下地复诊。回船后,我再请示一下公司。”
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自从我上“衡山”轮工作结识汪船长以来,我亲身感受到这个年轻有为的少壮派船长并非等闲之辈,多才多艺,干练沉稳,又是性情中人。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载修得共枕眠。”我能与汪船长风雨同舟,一起工作,那是一种缘分呵!于是,我很认真坦然地回答他:“船长,舍命陪君子。没说的,我听您的。留下来,我们赶紧回船,开航吧!”
当晚,“衡山”轮一刻也不耽误,按原计划开航,驶离西非弗里敦港。我们沿大西洋的西非海岸北上,穿过直布罗陀海峡,入地中海,进而驶入亚得里亚海,来到了意大利的热那亚港。
在热那亚港,汪船长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他让该港船舶代理送来了一副崭新的意大利拐杖。这真是雪中送炭,让我喜出望外,感动不已。
在没有这一副意大利拐杖之前,船从弗里敦港到热那亚港的10天航行中,一开始,我起身走动走动,只能依靠船医王建东同志或其他船员同志陪伴,我的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后来王医生弄来了一根废旧的拖把柄稍作修整后给我当临时拐杖,凑合着用。我想,人的生命固然是脆弱的,却也是顽强的。我在绝对卧床休养了一周后,便挣扎着尝试要重新站起来。我经历了从摇摇晃晃到抖抖索索、颤颤悠悠的艰辛康复过程。应该说,伤后的康复大有进步,痛,却快乐!
自从有了这一副意大利拐杖,我便如虎添翼,我可以得心应手地随时随地撑着它,自个儿可以去餐厅,去卫生间,去洗澡。还可以去甲板上透透新鲜空气,看看海上风景;可以多练走路,加快肌体功能的恢复。
船从热那亚开航了,我们继续去乌克兰的敖德萨港装货,直至回程上海宝钢码头。在那最后两个月的时间里,我用这副意大利拐杖逐渐恢复船上的日常生活和我的学习工作。这不,我的电台报房在驾驶台这一层,我养伤的病房床铺在甲板这一层,我每天得数次地爬上爬下,这一上一下相当于陆地上的五层楼高之差哩!自从有了这一副意大利拐杖,它极大地方便了我的学习和工作。人在,电台在!电台在,阵地在!我顽强而圆满地完成了这个远航航次的无线电通信联络任务。共2页,当前第1页12
※本文作者:蓝海白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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