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段落摘抄
《朝花夕段》文集以记事为主,饱含着浓烈的抒情气息,往往又夹以议论,做到了抒情、叙事和议论融为一体,优美和谐,朴实感人。相关文章段落,一起来看看!
一:至于人心,有几点确也似乎正在浇漓起来。自从《男女之秘密》《男女交合新论》出现后,上海就很有些书名钟爱用“男女”二字冠首。此刻是连“以正人心而厚风俗”的《百孝图》上也加上了。这大概为因不满于《百美新咏》而教孝的“会稽俞葆真兰浦”先生所不及料的罢。
二:但是她懂得许多规矩;这些规矩,也大概是我所不耐烦的。一年中最高兴的时节,自然要数除夕了。辞岁之后,从长辈得到压岁钱,红纸包着,放在枕边,只要过一宵,便能够随意使用。睡在枕上,看着红包,想到明天买来的小鼓刀枪泥人糖菩萨……然而她进来,又将一个福橘放在床头了。
三:书的模样,到此刻还在眼前。但是从还在眼前的模样来说,却是一部刻印都十分粗拙的本子。纸张很黄;图象也很坏,甚至于几乎全用直线凑合,连动物的眼睛也都是长方形的。但那是我最为心爱的宝书,看起来,确是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一脚的牛;袋子似的帝江;没有头而“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还要“执干戚而舞”的刑天。
四:可爱的是桅杆。但并非如“东邻”的“支那通”所说,正因它“挺然翘然”,又是什么的象征。乃是正因它高,乌鸦喜鹊,都只能停在它的半途的木盘上。人如果爬到顶,便能够近看狮子山,远眺莫愁湖,――但究竟是否真能够眺得那么远,我此刻可委实有点记不清楚了。而且不危险,下方张着网,即使跌下来,也但是如1条小鱼落在网子里;况且自从张网以后,听说也还没有人以前跌下来。
五:阴间,倘要稳妥,是颂扬不得的。尤其是常常好弄笔墨的人,在此刻的中国,流言的治下,而又大谈“言行一致”的时候。前车可鉴,听说阿而志跋绥夫曾答一个少女的质问说,“惟有在人生的事实这本身中寻出欢喜者,能够活下去。倘若在那里什么也不见,他们其实倒不如死。”于是乎有一个叫作密哈罗夫的,寄信嘲骂他道,“……因此我完全诚实地劝你自杀来祸福你自我的性命,正因这第一是合于逻辑,第二是你的言语和行为不至于背驰。”
六:中国是弱国,因此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我的潜质了:也无怪他们疑惑。但我之后便有参观枪毙中国人的命运了。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菌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七: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但是是没有落第。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是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
八:夜间独坐在会馆里,十分悲凉,又疑心这消息并不确,但无端又觉得这是极其可靠的,虽然并无证据。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做了四首诗,之后曾在一种日报上发表,此刻是将要忘记完了。只记得一首里的六句,起首四句是:“把酒论天下,先生小酒人,大圜犹酩酊,微醉合沉沦。”中间忘掉两句,末了是“旧朋云散尽,余亦等轻尘。”
九: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象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构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十: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个性听得刺耳。此后回到中国来,我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时那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十一:广州的天气热得真早,夕阳从西窗射入,逼得人只能勉强穿一件单衣。书桌上的一盆“水横枝”,是我先前没有见过的:就是一段树,只要浸在水中,枝叶便青葱得可爱。看看绿叶,编编旧稿,总算也在做一点事。做着这等事,真是虽生之日,犹死之年,很能够驱除炎热的。
十二:我所看的那些阴间的图画,都是家藏的老书,并非我所专有。我所收得的最先的画图本子,是一位长辈的赠品:《二十四孝图》。这虽然但是薄薄的一本书,但是下图上说,鬼少人多,又为我一人所独有,使我高兴极了。那里面的故事,似乎是谁都知道的;便是不识字的人,例如阿长,也只要一看图画便能够滔滔地讲出这一段的事迹。但是,我于高兴之余,之后就是扫兴,正因我请人讲完了二十四个故事之后,才知道“孝”有如此之难,对于先前痴心妄想,想做孝子的计划,完全绝望了。
十三:咱们那里没有姓长的;她生得黄胖而矮,“长”也不是形容词。又不是她的名字,记得她自我说过,她的名字是叫作什么姑娘的。什么姑娘,我此刻已经忘却了,总之不是长姑娘;也最后不知道她姓什么。记得她也曾告诉过我这个名称的来历:先前的先前,我家有一个女工,身材生得很高大,这就是真阿长。之后她回去了,我那什么姑娘才来补她的缺,然而大家正因叫惯了,没有再改口,于是她从此也就成为长母亲了。
十四: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胡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留意些。
十五:但是彼一时,此一时,彼时我委实有点害怕:掘好深坑,不见黄金,连“摇咕咚”一同埋下去,盖上土,踏得实实的,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呢。我想,事情虽然未必实现,但我从此总怕听到我的父母愁穷,怕看见我的白发的祖母,总觉得她是和我不两立,至少,也是一个和我的性命有些妨碍的人。之后这印象日见其淡了,但总有一些留遗,一向到她去世——这大概是送给《二十四孝图》的儒者所万料不到的罢。
十六: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正因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因此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向到此刻,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十七:不知怎地咱们便都笑了起来,是互相的嘲笑和悲哀。他眼睛还是那样,然而个性,只这几年,头上却有了白发了,但也许本来就有,我先前没有留心到。他穿着很旧的布马褂,破布鞋,显得很寒素。谈起自我的经历来,他说他之后没有了学费,不能再留学,便回来了。回到故乡之后,又受着轻蔑,排斥,迫害,几乎无地可容。此刻是躲在乡下,教着几个小学生糊口。但正因有时觉得很气闷,因此也趁了航船进城来。
十八:书的模样,到此刻还在眼前。但是从还在眼前的模样来说,却是一部刻印都十分粗拙的本子。纸张很黄;图象也很坏,甚至于几乎全用直线凑合,连动物的眼睛也都是长方形的。但那是我最为心爱的宝书,看起来,确是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一脚的牛;袋子似的帝江;没有头而“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还要“执干戚而舞”的刑天。
十九:每看见小学生欢天喜地地看着一本粗细的《儿童世界》之类,另想到别国的儿童用书的精美,自然要觉得中国儿童的可怜。但回忆起我和我的同窗小友的童年,却不能不以为他愉悦,给咱们的永逝的韶光一个悲哀的吊唁。咱们那时有什么可看呢,只要略有图画的本子,就要被塾师,就是当时的“引导青年的前辈”禁止,呵斥,甚而至于打手心。我的小同学正因专读“人之初性本善”读得要枯燥而死了,只好偷偷地翻开第一叶,看那题着“文星高照”四个字的恶鬼一般的魁星像,来满足他幼稚的爱美的天性。昨日看这个,这天也看这个,然而他们的眼睛里还闪出苏醒和欢喜的光辉来。
二十:此刻已经记不分明,这样地大约有一两月;有一天,我忽然感到寂寞了,真所谓“若有所失”。我的隐鼠,是常在眼前游行的,或桌上,或地上。而这一日却大半天没有见,大家吃午饭了,也不见它走出来,平时,是必须出现的。我再等着,再等它一半天,然而仍然没有见。
二十一:她教给我的道理还很多,例如说人死了,不该说死掉,务必说“老掉了”;死了人,生了孩子的屋子里,不就应走进去;饭粒落在地上,务必拣起来,最好是吃下去;晒裤子用的竹竿底下,是万不可钻过去的……此外,此刻大抵忘却了,只有元旦的古怪仪式记得最清楚。总之:都是些烦琐之至,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十分麻烦的事情。
二十二:孩子们所盼望的,过年过节之外,大概要数迎神赛会的时候了。但我家的所在很偏僻,待到赛会的行列经过时,必须已在下午,仪仗之类,也减而又减,所剩的极其寥寥。往往伸着颈子等候多时,却只见十几个人抬着一个金脸或蓝脸红脸的神像匆匆地跑过去。于是,完了。
二十三: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正因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
二十四:哦,原来世界上竟还有一个赫胥黎坐在书房里那么想,而且想得那么新鲜?一口气读下去,“物竞”“天择”也出来了,苏格拉第柏拉图也出来了,斯多葛也出来了。学堂里又设立了一个阅报处,《时务报》不待言,还有《译学汇编》,那书面上的张廉卿一流的四个字,就蓝得很可爱。
二十五:阴间,倘要稳妥,是颂扬不得的。尤其是常常好弄笔墨的人,在此刻的中国,流言的治下,而又大谈“言行一致”的时候。前车可鉴,听说阿而志跋绥夫曾答一个少女的质问说,“惟有在人生的事实这本身中寻出欢喜者,能够活下去。倘若在那里什么也不见,他们其实倒不如死。”于是乎有一个叫作密哈罗夫的,寄信嘲骂他道,“……因此我完全诚实地劝你自杀来祸福你自我的性命,正因这第一是合于逻辑,第二是你的言语和行为不至于背驰。”
二十六:我最初实在替这孩子捏一把汗,待到掘出黄金一釜,这才觉得简单。然而我已经不但自我不敢再想做孝子,并且怕我父亲去做孝子了。家境正在坏下去,常听到父母愁柴米;祖母又老了,倘使我的父亲竟学了郭巨,那么,该埋的不正是我么?如果一丝不走样,也掘出一釜黄金来,那自然是如天之福,但是,那时我虽然年纪小,似乎也明白天下未必有这样的巧事。
二十七:我总要上下四方寻求,得到一种最黑,最黑,最黑的咒文,先来诅咒一切反对白话,妨害白话者。即使人死了真有灵魂,因这最恶的心,就应堕入地狱,也将决不改悔,总要先来诅咒一切反对白话,妨害白话者。
二十八:这些话我听去似乎很异样,便又不到她那里去了,但有时又真想去打开大厨,细细地寻一寻。大约此后不到一月,就听到一种流言,说我已经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了,这实在使我觉得有如掉在冷水里。流言的来源,我是明白的,倘是此刻,只要有地方发表,我总要骂出流言家的狐狸尾巴来,但那时太年青,一遇流言,便连自我也仿佛觉得真是犯了罪,怕遇见人们的眼睛,怕受到母亲的爱抚。
二十九:日尔曼人走出森林虽然还不很久,学术文艺却已经很可观,便是书籍的装潢,玩具的工致,也无不令人心爱。独有这一篇童话却实在不漂亮;结怨也结得没有意思。猫的弓起脊梁,并不是希图冒充,故意摆架子的,其咎却在狗的自我没眼力。然而原因也总能够算作一个原因。我的仇猫,是和这大大两样的。
三十:不知怎地咱们便都笑了起来,是互相的嘲笑和悲哀。他眼睛还是那样,然而个性,只这几年,头上却有了白发了,但也许本来就有,我先前没有留心到。他穿着很旧的布马褂,破布鞋,显得很寒素。谈起自我的经历来,他说他之后没有了学费,不能再留学,便回来了。回到故乡之后,又受着轻蔑,排斥,迫害,几乎无地可容。此刻是躲在乡下,教着几个小学生糊口。但正因有时觉得很气闷,因此也趁了航船进城来。
三十一: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那里低唱,蟋蟀们在那里弹琴。翻开断砖来,有时会遇见蜈蚣,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会拍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拥肿的根。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象人形的,吃了便能够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象人样。如果不怕刺,还能够摘到覆盆子,象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远。
三十二:人说,讽刺和冷嘲只隔一张纸,我以为搞笑和肉麻也一样。孩子对父母撒娇能够看得搞笑,若是成人,便未免有些不顺眼。放达的夫妻在人面前的互相爱怜的态度,有时略一跨出搞笑的界线,也容易变为肉麻。老莱子的作态的图,正无怪谁也画不好。象这些图画上似的家庭里,我是一天也住不舒服的,你看这样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爷整年假惺惺地玩着一个“摇咕咚”。
三十三:他死后一无所有,遗下一个幼女和他的夫人。有几个人想集一点钱作他女孩将来的学费的基金,正因一经提议,即有族人来争这笔款的保管权,——其实还没有这笔款,大家觉得无聊,便无形消散了。
三十四:我有一时,以前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之后,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但是如此;惟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存留。他们也许要哄骗我生命,使我时时反顾。
三十五:毕业,自然大家都盼望的,但一到毕业,却又有些爽然若失。爬了几次桅,不消说不配做半个水兵;听了几年讲,下了几回矿洞,就能掘出金银铜铁锡来么?实在连自我也茫无把握,没有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论》的那么容易。爬上天空二十丈和钻下地面二十丈,结果还是一无所能,学问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所余的还只有1条路:到外国去。
三十六:这是一个高大身材,长头发,眼球白多黑少的人,看人总象在渺视。他蹲在席子上,我发言大抵就反对;我早觉得个性,注意着他的了,到这时才打听别人:说这话的是谁呢,有那么冷?认识的人告诉我说:他叫范爱农,是徐伯荪的学生。
三十七:大家一怔之后,便容光焕发地互相告语,并且研究这刺客是谁,汉字是怎样三个字。但只要是绍兴人,又不专看教科书的,却早已明白了。这是徐锡麟,他留学回国之后,在做安徽候补道,办着巡警事物,正合于刺杀巡抚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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