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枫桥夜泊》新解质疑
□刘金
预习提示 正文 练习
预习提示 熟读本文,不妨从梳理本文的结构层次入手,看作者列举了对方哪些“新解”,又怎样逐一加以反驳的。 掌握下列词语: 索隐 招徕 望文生义 匠心独运 揆情度理 索然无味 |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枫桥夜泊》
前两年就听到有人对这首诗中的“乌啼”“江枫”“愁眠”作了考证,初听觉得很新鲜,同时也对自己过去望文生义的理解感到惭愧。然而听得多了,不觉产生了一点疑问:这些考证是可靠的吗?是必要的吗?它究竟是提高了这首诗的艺术价值,还是贬低了它?
我以为,这首诗之所以成为脍炙人口的名篇,无论如何不在于如考据家所认为的在两句诗中罗列了三座桥和一座山,而在于诗人以匠心独运的杰出才能,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色彩鲜明、情景交融的夜泊图画。你看:凉秋夜半,霜气逼人,月亮下去了,耳听几声乌鸦的惊叫,眼看江岸的丹枫和江中的渔火,船中的旅客不禁惹起了乡愁,久久不能成眠。而寒山寺的半夜钟声,又远远来叩旅人的心扉……这样一幅美妙而独特的图画,使千古读者,不知不觉好像亲临其境,和诗人一起体验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怀。
可是现在有人说,这幅图画不对了。首先,“乌啼”不是乌鸦叫。因为“乌鸦的习性,在日落之后黎明之前是不啼叫的”。那么“乌啼”是什么呢?他们考证出,“乌啼”者,“乌啼桥”之谓也。说是在寒山寺西三百米处,有一座乌啼桥。“据寒山寺住持说,乌啼桥建于隋大业七年,毁于清同治年间”。因此断定,诗中“月落乌啼”,说的是“月亮向乌啼桥那方向落下去了”。——此种说法,我觉得远不是无懈可击的。在一般情况下,乌鸦确实不在夜间啼叫,但不等于说乌鸦夜啼的情况绝对不会有。大家都知道,乐府中就有《乌夜啼》的曲名。传说刘义庆①(注释:①〔刘义庆(403—444)〕南朝宋宗室,封临江王。爱好文学,招纳文士。撰有《世说新语》。)因事触怒文帝,被囚于家。其妾夜闻乌啼,以为吉兆。获释后遂作此曲。又,乐府琴曲歌辞有《乌夜啼引》,传为魏何晏①(注释:①〔何晏(?—249)〕三国魏玄学家。)之女作。此外,唐教坊曲及后来的南北曲都有《乌夜啼》曲。我们能不能用“乌鸦的习性”把这些曲名和传说故事全部勾销呢?曹操在他的《短歌行》里有“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之句,我们能不能以“乌鸦的习性”夜间栖宿于巢中不出为由去考证一番,说这月明之夜南飞的乌鹊是一种别的什么夜游鸟呢?事实上,夜间栖宿巢里的乌鸦,在特殊情况下,比如说受到什么惊扰,是会飞起来、叫起来的。其次,你说乌啼桥建于隋大业七年,有何文献史料为证?如无文献史料可证,安知这乌啼桥不是在《枫桥夜泊》脍炙人口之后,由好事之徒命名的呢?须知这种情况是司空见惯的。比如在梁祝故事普遍流传之后,在不同的地方,出现过多少个祝英台读书处和梁山伯墓、梁山伯庙啊?第三,桥在河上,位置较低,揆情度理②(注:②〔揆(kuí)情度理〕按照一般情理推测揣度。),不可能使人产生月亮从那个方向落下去了的印象,除非你那座桥是建在突起的小山冈上的专给诗人写“月落乌啼”用的怪桥。
对于“江枫”的新解尤其牵强。我没有作过调查,不知道寒山寺前是否真有两座并排的姐妹桥,一座叫江村桥,一座叫枫桥。就算有这两座桥吧,诗人怎么会把它简称为“江枫”写入诗中?显然,把江村桥和枫桥合并简称“江枫”,不仅不合古人的习惯,甚至也不合最会滥用简称的今人的习惯。像这样的简称,除了诗人自己,还有哪个能懂?再者,诗是要讲究形象和意境的。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简称,究竟有什么形象和意境可言?有什么美感可言?可以说,除了留给一千几百年后的好事者作考证文章之外,什么意义也没有。最后,这个“新解”如果能够成立,那么,这首诗的题目也应当改为“江村桥枫桥夜泊”了,这行吗?
对于“愁眠”,新解者也有发现,说是“运河西岸,对着寒山寺大约两公里远有两座山,一座叫狮子山,另一座叫愁眠山,又名孤山。”所以,新解者认为,“江枫渔火对愁眠”,就是江村桥、枫桥、渔火,对着愁眠山的意思。我觉得,给这么一“解”,这句诗就索然无味了,整首诗也索然无味了。近来有些同志在那里大声疾呼:诗中要有一个“我”在,没有“我”就没有诗,没有文学!这说法对不对暂不去说它。单就《枫桥夜泊》这首诗而言,确是有个“我”在的。这“我”就在“愁眠”二字上。这个“我”,实为一篇主宰,全诗命脉。有了这“愁眠”的“我”,月落、乌啼、霜天、江枫、渔火、钟声才有了活力,才染上了主观感情的色彩,才生出一种动人的意境。若把“愁眠”解释成两公里外的一座孤山,“月落”等等就全变成死的了,全诗也就变成死的了。如此,“夜半钟声”也变成没来由的了。须知,“钟声”到客船,实际是到客船上的“愁眠”人耳中。船是无知之物,它管你钟声不钟声呢?
因此,我认为,若是把“愁眠”解释成一座山,只会把全诗意境破坏无余,只会把这诗篇给糟蹋了。这种解释法是不足取的。也许考据家会说:“明明对着寒山寺大约两公里远有座愁眠山,你有什么理由说张继不是写的它呢?”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文献资料可以证实那座山在唐朝就叫愁眠山呢?如果没有,那么,安知它不是在张继这首诗出名之后,被好事之徒附会命名的呢?事实上,考据文章所谓“愁眠山又名孤山”一语已经透露了消息。不妨查究一下:这座山究竟是“又名孤山”还是“原名”孤山呢?如果是原名孤山,那么,“愁眠”之名,是后人附会上去无疑。如果真是“又名”,为什么要在唐时就已著名的(如果不著名,张继船过姑苏,就不会知它名,当然更不会把它写进诗篇了)“愁眠”之外,再起一个“孤山”的“又名”呢?这倒真是一个无法解答的难题。
“新解”还有一说:“渔家既然掌灯,那‘眠’字就无从解释了。”所以只好把“愁眠”解作一座山。我却看不出渔家掌灯和旅客在自己船上“愁眠”有什么“无从解释”之处。难道渔家掌灯之后就不许旅客睡下?或者,旅客睡下之后就不许渔家掌灯?
总之,我觉得,这样的“新解”,把一字一词都落实到具体事物上,结果就会使诗的意境全失,兴味索然。这样的考证、新解,即使不是牵强附会,也是以牺牲诗的艺术为代价的。老实说,作为一个唐诗的读者,我很不赞成这种“新解”。我希望,作这样考证和索隐的,只是那些旅游业的实干家。他们为了给寒山寺附近的名胜古迹招徕游客,去作这样的索隐和考证,以及给《枫桥夜泊》作出这样的“新解”,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我希望文学研究者不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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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
一 作者反驳了哪些“新解”?为什么始终结合诗的艺术形象和意境进行反驳?
二 你读过《枫桥夜泊》,也听过老师讲解这首诗,你认为对这首诗到底应该怎样鉴赏?
寒山寺
中国佛教寺院。在江苏省苏州市西枫桥镇。建于南朝梁天监年间(502—519),原名妙利普明塔院。相传唐寒山、拾得两僧曾居此,逐改今名。今寺为清末重建。以唐张继《枫桥夜泊》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句著名。寺内有寒山、拾得画像石刻及张继《枫桥夜泊》诗刻碑。
《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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