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就着榨菜和鸡汤,连涨两大碗干饭。
我是个作人,在吃饱穿暖后总是心生罪恶感,觉得自己太接地气丢了穿戴多年的虚假文艺面具,必须眉头紧锁思考艺术范儿保安的三大问题。
我什么时候开始热爱所谓艺术?
我为什么要热爱所谓艺术?
我怎么才能热爱艺术又能让自己每天晚饭都有鸡汤喝?
半包烟都抽过去了,三大问题并没有答案。
倒是另两个问题又冒了出来:
我到底需不需要艺术?
艺术对我到底有没有用?
有编西洋艺术史的西洋人说,艺术比面包有用,而且大约是除了面包以外对这个世界最有用的东西了。这句话赫然印在丛书封面,提醒我们看一场大师级别的绘画展比打麻将赢了钱更能让人心生愉悦延年益寿。
哼,西洋人此言未免也太危言耸听。
我在大学以前,就觉得撩比我小的帅哥更容易让我心生愉悦。24岁以后,也觉得撩比我小的帅哥更容易让我心生愉悦。及至我30岁那年,开始觉得撩比我小的帅哥不再让我心生愉悦滋长皱纹还很可能诱发乳腺增生和得抑郁症。33岁的今天,劳资已经撩不到任何男人了,只好破罐子破摔大踏步朝着孤独终老的队伍迈进。
西洋人出的这套笼统模糊的艺术史系列,因为无大师八卦和大量野史,读来形同嚼蜡很快被我弃之高阁,打入阅读冷宫。西洋人大约不知中国人不爱吃面包,也不爱法式大长棍,我们更爱吃大米,而且对于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信仰毛爷爷比热爱达芬奇、伦勃朗、丢勒、席勒、雷诺阿、塞尚、莫奈、梵高、毕加索、莫迪里阿尼、苏汀、安迪沃霍……(再写下去就排不完了)更容易让我们对这个世界充满爱意。
其实,中国先人的精英人群基因里,在唐宋时期也曾哗啦啦流淌过艺术的血液,民国时期也曾有过文艺的黄金时代,画家辈出,女文青也个个撸得一手好文章,就连陆小曼这类交际花也能画一手漂亮花鸟画。及至近年,主流艺术圈内又撰写煌煌巨著大谈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多年的成就。
我们泱泱大国,也是有艺术的好不啦。
回过头来说,作为伪文青,我到底需不需艺术?显然如果你有我的微信,你会看到我发的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和艺术有关,好像我每天不用吃大米似的。不管是为了装逼还是真心热爱,反思这些年,我是需要所谓艺术的。
不仅从前需要,好像现在也需要。
从前需要,是作为一名所谓艺记,出去采访不能乱开诸如毕加索是因为画得撇所以只能画抽象画之类的黄腔。(如果你去看毕加索传记,看完不老泪纵横再回过头来骂劳资)
现在需要,是为了买更多的大米,为了每晚都有榨菜下鸡汤。
需要艺术也不尽然等于艺术对我有用。实际上,艺术对我的伤害,打小就建立。
作为一名从小看不起艺体生的学霸但高考却沦落至二本的LOSER,在我的童年时代,即使偏居丰都乡下双音河,也是深受艺术刺激并且成长起来的。
我认为我身边第一位艺术家,是我兄长。
那年我七岁,他九岁半。有一次,美术老师丧心病狂留下一道家庭作业就扬长而去。
他的家庭作业是:不能用笔画,但要在美术本上留下美丽的印记。(如果那时候我会讲脏话,早都骂娘了。)我又气又急,嚎啕大哭。
我哥哥拿过我的作业本,说:“陶二娃,楞个简单。哥哥帮你做。”
这位天才,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带着我采集了很多幼小植物和花朵,用合适的力道把它们摁在一页页纸上。并且交代我不要轻举妄动,等第二天早上再起来揭开作业本。翌日起来,我看到美术本像变魔术一般,幼小植物和花朵在纸上留下影印,根茎走向分明,色彩鲜活。
我,流下了嫉妒且佩服高兴且忧伤的泪水,早饭都没吃,还对帮了我大忙的哥哥发了脾气。我可怜的天才艺术家哥哥啊!
许多年以后的这些年,好似阴差阳错,我做过了所谓艺术记者,疯狂啃过一些艺术之类的书,疯狂和一些所谓艺术家交了朋友。
许多年以后的20xx年,我的朋友们和我捣鼓了轻艺术空间,妄想着:
“胡来的人终将一起胡来,艺术与生活终将无缝连接。”
我也是在许多年后的今年才懂得,我们这句口号,它那么无力,因为艺术与生活从未相交过。我们这句口号,同样那么贴切,因为艺术与生活也从未剥离过。
它那么远,也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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