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露白风清夜向晨,小星垂佩月埋轮。绛河浪浅休相隔,沧海波深尚作尘。天外凤凰何寂寞,世间乌鹊漫辛勤。倚栏殿北斜楼上,多少通宵不寐人。”
那天是七夕节,很晚才看到这个讯息,太多商业化元素将它包装成中国情人节。不过是一个古老的寄托人们美好愿望的传说,据说那晚月河,少年路那儿一带拥堵不堪,都赶着过这经过渲染,精心包装的节日。大街上一定是流光溢彩,青年男女必定是衣着光鲜。如果当这些光鲜褪去,如果当柴米油盐都变得捉襟见肘时,所谓的爱情是否能够保鲜。
而那天恰好去看了堂姐,四十多岁的女人却辗转在这个敬老院,那个晚年之家,助残小康家园渡过了十个年头。再见她时,逐见岁月沧桑显在脸上,精瘦的躯干,气色看起来倒还不错。房间里安置着三张床,她倒是逐一介绍,一个十六岁的脑瘫患者,一个五十岁的智障老妪,自嘲道:“我是这里脑子最清醒的了。脑瘫病人是母亲送来,另一位是大哥送过来的。”直到我离去,脑瘫病人始终在床上依依呀呀地叫,呆滞的眼神,流淌的口水,她无意识。智障的老妇,一直呆呆坐着,维持一个动作。无法想象四十几岁的堂姐便终日与她们为伍,无奈摇摇头留下一声叹息。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想起她悲凉的人生路程。
她年轻时有着白皙紧致的皮肤,姣好的身段,散发着青春活力。她拒绝了媒人做媒,爱上一个眉眼多少有些像刘德华的男人。时至今日,大伯对她说:“这就是你的命,为什么要嫁给他,自作孽。”而堂姐却说:“要是我不离开厂子,不跟他一起去吃苦奋斗,或许就不会得这病。”是啊,在狠心遭到抛弃后,她哭过怨过恨过,又能怎样。还不是扬长而去,留下病榻上的她。堂姐说:“前些年,我们断了一切联系。如今,他偶尔会来看看我,买些东西给我,是看在孩子份上良心发现了吧!”她的无助,使她没有理由去怨恨谁,只怪不争气的身体,是自己命该如此吧。谁又是谁的谁呢?心已不在,还是随他去吧!堂姐给了他自由,留下了孩子。不知道那个男人现在看到她时,心里究竟作何想。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男人丢下她走了,风雨飘零中,爱情比一张落叶还轻。“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不是吗?还有什么那个男人还凉薄,更寡情呢?但是,现实有时就是比小说更残酷。她——一个父母俱全的独养女,却被父母送到养老院。那年她才三十多,三十多的人整日和七八十的人待在一起。病程中,回到娘家,终日受到母亲的谩骂,父亲无奈之下将女儿送进养老院,落得耳根清净。偏瘫的女儿,歇斯底里的老婆,昔日意气风发的伯父迅速苍老,不久便罹患重症。家离她愈来愈远了,她说:“我唯一的盼头,就是孩子长大后能接我出去。孩子在母亲节和三八节都会打电话给我,好开心。现在功课忙,我也让孩子少念想我。”病倒时,孩子才六岁,不知道孩子会不会真的长大后把母亲接回自己的家。不敢去设想,因为实在遥不可及,也实在困难重重。
“世间,情分。相持。春梦觉来心自警,往事般般应。”岁月安安静静地流淌,冬阳下她落寞呆坐,夏夜里无数次聆听自己的呼吸。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素年如此漫长,青春的过往短暂,像流星坠落。而无论怎样的境地,她都坚强地熬过来,她不再怨恨,她懂得感激。大把大把的光阴就在椅子上,床上,拐棍上,针线上。堂姐爱上了十字绣,墙上挂在她绣的精美十字绣,“竹报平安”苍翠而坚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