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婆婆病危,丈夫和我放下手中的一切赶往乡下。
婆婆在我们到达的当天去世。婆婆患的是肠癌,已有一段时间了,我三番五次打电话让她到城里来看病住院,婆婆一是知道这病不会好了怕让儿女花钱。二是怕进城死后遭火化,就是不来,无奈我们只好尊老人意,每月送钱送药维持着婆婆的生命。婆婆年青的时候身体健壮,走起路来地都“嗵嗵”的响。婆婆一生能吃苦耐劳,特别节俭,一辈子没穿过一件好衣裳也从来不拿钱在手上,只会为儿女操持着家务。婆婆生育有四儿一女,个个高大帅气,除了丈夫个个都是农活的一把好手。婆婆本来晚年是幸福的,得了肠癌,遭此厄运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该干嘛还干嘛直到卧床不起……
我正思绪万千,丈夫的族人来了一大帮子,来商量着办丧事,要做道场,要做三天三夜的道场!婆婆身前信西方的耶稣教不愿做道场,但人死做道场是乡风,也就只能由着族人了。是晚做道场的大师就请了进来。做道场?我这个生于城市长于城市的人还从来没见过,我正纳闷也很好奇,正想着道场怎么回事?就听见一阵锣鼓喧天,道师就咿咿呀呀地唱着乡调开始了,我正不知所措,丈夫过来小声对我说:“入乡随俗啊,入乡随俗啊”。又是一阵锣鼓响,族人拿来白粗布麻绳说这叫披麻带孝,帮我扎在身上头上,我顿时感到尴尬万分,心里却想着丈夫的话“入乡随俗”。婆婆的儿女们都集中起来跪在婆婆的遗体前听那道师带着哭调唱啊唱,道师叫一声“起跪”我们就起来走一圈然后又跪下,道师又咿咿呀呀地带着哭腔唱,道师又叫“起跪”,我们就又起来走一圈然后又跪下,这样起来跪下,跪下起来整整一个晚上。裤子磨破了漆盖也磨破了,人精疲力尽。第二天又是整整一个白天。我一看自己,着实吓了一跳,披头散发,满身泥巴,臭味扑鼻。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洗脸梳头洗澡了,始终就是道师唱啊唱,我们跪啊跪!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道师唱的是什么,真的能安慰婆婆的灵魂吗?我丈夫因工作因金钱也因是大夏天害怕婆婆的遗体不安宁而及力要求尽快下葬,族人一定要三天,丈夫要求再三就决定下了为婆婆做两天的道场。时间提前了一天,晚上婆婆要过奈何桥找她的归宿了,听族人介绍所谓人死后过奈何桥就阴阳两隔了,长子是要在奈何桥上劝的,由于丈夫有高血压心脏病,就由丈夫小弟送婆婆过奈何桥了。只见族人拿来两张八仙桌两架人字梯。两张八仙桌放两端,上面各放一架人字梯,再拿一架长梯横在人字梯上。这就是奈何桥啦?我鄂然!丈夫的小弟披麻带孝随着道师的哭声上了奈何桥,小弟在奈何桥上晃晃悠悠地呆了一个多小时,“小弟啊快把婆婆安心地送过奈何桥吧,你也安全地下来”,我看着小弟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直到启明星升起,我们把婆婆的灵魂送过了奈何桥。婆婆啊,安息吧!上午九点我们就要为婆婆送葬了。清晨,丈夫小弟就烧了一大锅开水,然后族人抬来一头猪就在屋头杀了,早餐白生生的大肉块就端上了桌面,我问丈夫,丈夫告诉我这叫吃掉灾星。吃完早餐,下葬仪式开始了,道师唱得更加起劲,随着道师的吆喝,棺木抬起来了,却不是向墓地走,而是向反方向走了起来,道师跟在棺木后唱声又起“孝子叩头”,我们就得跪下叩头。抬棺木的人是随道师的唱声走走停停的,孝子不叩头道师不唱走,抬棺木的人是不会走的。我们三步一跪五步一走,两个多小时十几里路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将婆婆安葬在了老屋的菜地里。
我们总算把婆婆入土为安了,我们也打算打道回府了。在告别丈夫的弟弟们后,我们带着满身的疲惫,满身的泥巴,满身的臭味坐上了回家的汽车。在车上,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婆婆的葬礼上,我想不清楚的是,这种城市早就没有了,农村却还保留下来的殡葬仪式——做道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而我看到的是乱糟糟的人,乱轰轰的场面,污秽不堪的地方,还有并不悲痛好象当戏看似的人们。
我崇尚西方式的殡葬仪式。在葬礼上,人们凝重而素穆,朴素而庄严。每人手里拿一把或一支鲜花来到棺木前,将手中的鲜花撒在棺木上,再为死者捧上一杯土,牧师拿着圣经为死者安魂。整个过程都呈现出高雅大方,井然有序。
我并不崇洋迷外,好的东西还是可以学学的。
※本文作者:风荷香香※
上一篇:《情感散文》青花香炉
下一篇:《情感散文》麦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