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回家搞了一次浪漫,徒步走了一回久违了的乡间土路,一条从老家山脚通往河边的七十年代搞田园化建设时修的长达两公里的笔直的机耕路。自从七十年代修成后,这条土路便义不容辞地将村庄的信息向远方传递,向原野布送。它像一条纽带,路基承载着生活的厚重,沟渠流淌着感情的真挚。
曾几何时,“农业学大寨”运动热火朝天,田园化建设如火如荼,公社社员贴着肚皮用双手在大田上修筑起一条条笔直的机耕路。清晨,他们沿着这条条机耕路从村庄出发,带着袅袅炊烟和婉转鸟鸣,神情激扬地走向田野深处,用镰刀划过太阳的光芒,让金黄的稻浪一茬茬地翻涌,让幸福的车轮一辙辙地碾过。世代劳作的农人哟,可知道稻浪为谁激荡?车轮为谁欢唱?
曾几何时,乡亲们踏着机耕路收工,沐浴余辉,汲取晚凉,神情悠闲地牵牛扛犁走向休憩的家园。温情的灯火映照着融融的月光,为你释去一身的疲惫。进屋,先将老牛栓住,再揽爱人入怀,吻问:“月光中飞翔的是谁的歌唱?可是你在等待我将回家的路踏响?”
这条土路,有我生命中一次难忘的经历。修这条路时,生产队砍土分方,分给我们家二十米长,规定三天之内完工,这对于我一个二十不到的文弱书生和我身子纤细的大哥来说,谈何容易。但我们哥俩都是个从不服输、不向命运低头的人,不管要做的事有多难,都要硬着头皮拼死一搏。记得我们哥俩修那段路时,非挑即挖,或锹或铲,肩膀压肿,手磨出血泡,那时没饭吃,饿着肚子干,楞是赶在三天内修完那段路,个中劳累、辛苦可想而知了。当然最辛苦的还是我哥,因为在历次的劳动中,也包括这次修路,哥都特别关照我,总是只让我干些力所能及或相对轻松点的活,处处体现他当大哥的风范,千斤担子总压在他身上。现在想来,修这条路虽然饱受了困苦,但也不失为一次人生的磨砺,它既磨练了我的意志,也加深了我们兄弟的感情,那些至今还留在我手心和肩头的茧迹就是最好的见证,每每谈及,哥俩都互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歉意。然我却不曾为在这条路上挥洒过汗水而后悔过,便是踏上它也心存踏实。
然而,眼前的路经岁月打磨、年轮刻上,已不复有昔日的康庄和沉稳,笔直宽阔的路基被小农意识侵蚀,削去了一半的的路基,且曲直难一。路面失去平坦,到处是坑洼和坎坷。杂草丛生覆盖路面,掩蔽沟渠,齐腰深的杂草里栖得住老虫,完全失去了机耕路的作用,足见沧桑和苍凉。现时走在这条被小农残食的路上,为避之沟坎和藤蔓踢脚绊手,断不能昂首以阔步,只能蹒跚而行,小心翼翼。就是去聆听雀鸟,去晤会晨露,那么浪漫的事情也特觉艰辛和犯难。曾几何时,这里宽阔的机耕大道,岸柳成行,渠水清幽,乡村恋人手牵着手,悠闲地在机耕道上作黄昏漫步,领略斜阳的粲然,体会风雨的飘逸,走得最远,也不会忘了回家路。可眼前的路,抑或行于路上的人,会否埋怨人间无序,岁月无情?
我注意着你尚存坚硬的那点基础,阳光下仍是坦然的身躯,任凭脚板践踏,任凭车轮碾压,就是伤痕累累也仍然挺着你历史的脊梁,未叫过一声苦,未吟过一声痛。便是走在你绵软的草地上,我甚至体会到的还是你那份温存。秋光下你宁静的呼吸,撩起融融秋光的涟漪。踩着你忍辱负重的身躯,我燃起一季怀旧的思念。于是,谁也不怪,谁也不怨,只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别有一番诗意……
※本文作者:星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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