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见到理想这两个字一时怔住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就像某人说出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时我要想好久才能记起那是小学时的某个同学。
一直觉得理想这个词太过伟大太过崇高太过遥不可及所以是不可以轻言的。那些为实现理想而奋斗终身的英雄们总是令人敬仰的大人物。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着过普通人的幸福生活,所以,我是没有理想的。作为一个人怎么能没有理想呢?这样说出来未免太没面子,所以我是从来也不会承认自己没有理想的。
闲聊时每每被人问起我将来想去哪个城市想做什么工作或是会去什么单位时脑袋里便开始空白起来。因为这个问题很久都没有想过了也不愿意去想只是会在脑子里搜索下很久以前的答案。然后会嘻嘻哈哈地给出很多自以为是棱角分明的答案。我会说我想留在h城或是省内的某个中小城市不会走太远也不会往拥挤的地方去硬挤出一个狭小的空间然后将自己紧紧地缩起来以适应那块地方昆明成都西安这些地名我是不敢提起的。我会说我想当作家我想当记者我想当编辑我想当导演以及所有这些努力去探询人内心的职业高尚且光鲜。而这些也确乎是我高中时就一直甚至是现在依然幻想着的。
等热情渐渐止息下去可以冷静地思考时我会和朋友说我想当一个考古工人我没有用考古学家这个词因为我只是想做一名工人。但是后面这些话我是很难说出来的。例如我要亲临每一个现场穿宽大结实的粗布衣服款式简单且质地坚硬刚穿上身时皮肤会因因其坚硬而磨擦刺痛等穿久后便觉柔软起来而此时皮肤会因长久的日晒雨淋变得粗糙生硬摸上去有着厚实的宽广感健康无比。带着工作所必须的超大手套因为对于随时可能进行的跨越时空的接触我总是敬畏着的。亲爱的朋友们我希望很多年以后再见到你们时我就是我所描述的这个样子。生活单纯得如在世外你可以一眼望尽连踮起脚根都不需要。
我不会告诉你们在填高考志愿时其实我只想填一所专科学校而已学一门自己喜欢的手艺如理发裁缝之类然后在一个古朴简单干净的小镇上有一家足以谋生的店面和周围的邻居关系很好他们是我的主要客户冬日的午后或夏日的黄昏邻居家的孩子们会成群地来我的店里玩耍听我给他们讲着种种离奇古怪的故事偶尔会煮些自己独家研制的吃食供这些孩子们饕餮。
我更加从未与人提过的是,我想做一个陶者,或者称为烧陶工人。我连这个职业到底是怎么称呼的都不知道。我说陶者是因为很小时看到的一首题为陶者的诗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总之就是用泥巴捏出各种形状的器皿然后放在炉子里烤成形后再画上图案打上一层釉后又成了瓷。我想自己动手看着一堆堆从圩埂上挖来的黄泥经我手中的一道道工序后变成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我会把它们全部当成我最宝贝的孩子一样来呵护伴着它们成长见证着它们每一刻的变化直到它们长大成人离我远去。
然而,梦做得再香还是要醒来的。例如一家很好的公司一个很好的职位原以为我的某段人生中就实实在在地这样确定了没想到突生变故这个职位不属于我。朋友安慰我说这只是个小挫折没关系我说确实是没关系其实我想说我从来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但收到被拒的短信时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对自己的信心,对自己的骄傲。不过之后反而像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终于不用去那里了,虽是很高级的写字楼位于很繁华的地段但在那里我喘不过气来我不喜欢那里。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去做什么。要寻根究底地话我想我本就不喜欢这个多少人打破头也要挤进来的专业我不喜欢这个专业所涉及的所有行业。我说我自己会继续找。但目标仍不明确。
突然又想起一个朋友问我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想要过一种什么日子?在哪样的日子里,自己不会敏感,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意义?有想过这样的生活吗?纯是乌托邦的也行啊。
他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脑中想到的是幼时母亲工厂里的那些纺织女工们。她们一起上班一起吃饭一起下班。有时还会把几团厂里的纱线揣在怀里带回来。每一段时间都有着明确的目的与任务,所有的人只要顺着那样的节奏就ok了,就像我们在学校一样。还有电影桃花灿烂中一个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画面。那是几个女工穿着统一的粗布制服,她们在统一的时间里结伴而行互相笑闹端着自己的脸盆以及各种洗浴用品奔向澡堂,曼妙的身材纵使被封闭地包裹仍旧是若隐若现,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为她们而惊起阵阵悸动,更别提正在远处目不转睛地观望她们的男工了。我想这样的年代在充满着遗憾的同时也是充满着惊艳的。
很显然,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我知道他以为我的答案肯定是去玩字儿。呵。在某个阶段的我看来这一职业是多么的高尚且无可挑剔。但是现在,我开始害怕了,害怕一切可以轻易触碰到自己软肋的东西,譬如,文字这玩意儿。
※本文作者:南透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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